悔恨:
如果跟他多聊两句,也许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
父亲做出这样的选择,邱茗不能原谅的是自己的“粗心”。6月3日下午,邱茗正在上班,父亲打电话来说,腿痛越来越严重了,可能要去拍个片子查一下哟。
父亲的腿病是老毛病了,正在上班的邱茗没有多想,也没有多问,只是跟父亲说,等休息的时候再带他到医院检查。
邱茗说,父亲的腿病是腰椎上的问题引起的,父亲在海南打了10多年工,今年春节期间,腰椎的病严重了,才回到叙永县。
邱茗的哥哥在重庆做生意,父亲不想呆在重庆,他跟邱茗住在一起。一个多月前,邱茗给父亲找了一份小区门卫的工作,这样安排,她想到父亲有点事做,不会那么无聊。在这个小区,父亲和母亲住在一起,邱茗隔三差五的过去看看。
在邱茗的记忆里,父亲从小就格外疼爱她。前不久,邱茗拿父亲的卡去取钱,问父亲密码,她才知道,父亲银行卡密码都是她的生日。
6月3日上了夜班的邱茗把手机设置成了静音,一直睡到4日中午的两点左右才醒来。有父亲的三个未接电话,一个是上午9点多打的,一个是11点多,还有一个中午间打的。邱茗给父亲回了电话,父亲还是说腿痛,要去检查。邱茗问他吃过药没有,他称吃了没什么效果,没有多谈,临末,父亲说:“二天瘫了恼火哟”。
5日上午9点过,邱茗带着2岁的儿子去看父亲,她原本想取点钱给父亲送过去,但带着孩子不方便,她想也不急在这一时。见到父亲后,她跟医院工作的丈夫打了电话,当天送父亲到医院检查腿病。
那天在医院里,上午等了很久,没有查到。住在医院里的邱茗中午回家吃饭,让父亲一起回去,父亲说腿痛,不想爬楼。午饭是邱茗给父亲端到医院大厅的,父亲吃了一点,称胃口不好,邱茗将剩下的倒进了垃圾桶里……
邱茗回想每一个细节,她寻找自己到底哪些地方做得“不对”,她说父亲打电话的时候,她应该跟父亲多聊一聊,更关心他的病情,不应该草草挂掉电话……也不应该父亲拨打多次电话,自己也没有接到。
邱可也后悔不已,他想起父亲最后给他打过的那个电话,就忍不住痛哭起来。出事前两天的一个晚上,父亲打电话问他在干嘛,他说还在市场上守水果摊,手机没有多少电了,回去再打给他。回去以后,已经是晚上11点过了,邱可没有再给父亲回电话。
这些细节,让兄妹俩想起来很是难过。邱茗说,因为他们的“粗心”,没有察觉到父亲情绪上的变化,如果他们多陪陪父亲,多跟他聊两句,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。
出事前
父亲腿痛得厉害,曾担心“瘫痪了怎么办”?
邱茗和哥哥这么后悔,是因为父亲这几天确实有些“异样”。几天前,父亲的下肢突然没有了力气,疼痛。此前父亲在其他地方买过药,吃了没有效果,才提出要到邱茗的医院检查。
他担心自己会瘫痪掉,母亲告诉邱茗,出事前几天,父亲这样说过,“瘫痪了怎么办?”以前父亲和母亲喜欢吵嘴,但出事前几天,父亲性格大变。邱茗介绍,父亲跟母亲说过,要是以后动不了了,你要怎么怎么做……
父亲以前相中了一块县城附近的墓地,他跟邱茗说过,如果以后经济条件允许,要把他葬在那里。邱茗没有放在心上,她觉得那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了。出事前的几天,父亲跟母亲说过,要是我死了,邱茗会不会欠点债哟。邱茗猜测,父亲是担心那块墓地比较贵,自己买这块墓地会比较吃力。
这些问题,在之前邱茗都没有注意到,远在重庆的邱可更没有察觉。邱可告诉成都商报记者,在他的印象里,父亲一直是一个乐观积极的性格,并且也这样教育他们兄妹俩。
那天的检查结果父亲还没有看到,5日下午拍了片子,5点半已经下班了。邱茗的丈夫龚先生介绍,岳父的腿病确实有点严重,是因为腰椎压迫腿部神经引起的,但并没有达到不可治疗。父亲拍了腿部的CT后,邱茗给父亲叫了一辆网约车,让父亲回家。晚上9点过,母亲打电话来,父亲已经出去了,没有带手机。
邱茗分析了父亲如此选择的很多可能性,父亲很小的时候父母双亡,12岁就独立生活……辛苦将兄妹俩拉扯大,看到他们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生活……但这些想法,都是邱茗猜测的,她不知道父亲的压力究竟来自哪些方面。
但她可以肯定的是,父亲的腿病是“导火索”,父亲担心病情会拖累兄妹俩。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,邱茗看到父亲的抽屉里只有100多元了,她后悔5日上午没有给父亲取点钱去,“父亲是不会开口找我们要钱的,但他已经很窘迫了……”
前不久,邱茗和丈夫打算辞职后到泸州市某医院上班,他们把县城的房子卖了,但目前工作却没有落实好,如今,他们夫妻俩只能在医院小区里租房子住。邱茗察觉到,父亲为这事也有些“忧心忡忡”。
6月9日,父亲下葬的时候,邱茗已经哭不出来。邱可介绍,妹妹过去几天已经晕倒了三次。
邱茗想把自己的经历讲出来,她觉得自己堵得慌,她一遍又一遍地责怪自己。她说,她想把这些经历讲给其他做子女的听,“我们觉得与父母相处得很正常,但我们可能远远关心不够……”
次日凌晨0时许,寻找未果的邱茗回到父亲的屋里,打开父亲的手机,一眼看到了这份简短遗书。父亲把电话通讯录里邱茗的名字改成了这样一行字,点开后正好在首页上。
6日一大早,邱茗的哥哥邱可(化名)从重庆赶了回来,做水果生意的邱可5日晚接到妹妹的电话,在市场上卸下水果,就开着自己的面包车往叙永赶。亲戚朋友从白天一直寻找到晚上,调监控寻找线索,去山上、老家、河边……未果。
邱茗想到了一个办法,7日一早起来,她去打印了一份寻人启事,然后找到监控中父亲出现过的客运站。她支起寻人启事,跪在街头寻找线索。烈日下,她跪了一个多小时,她想如果找不到父亲,就当给父亲尽孝吧。中午时分,哥哥来到现场,让她起来,她坚持跪着,哥哥只有站在旁边给她撑伞。最后,哥哥让她起来,自己又跪在那里。
到了傍晚,等来的却是噩耗。路上,派出所民警对邱茗说,要做好心理准备。但在河边,她刚刚看到父亲穿着的那双皮鞋的时候,就一下子晕倒了过去,醒来时,她发现丈夫背着自己,已经从河边走到了公路上
遗书其实只有短短11字,“邱茗,你不要气,我在几难得过”。邱茗解释,“在几难得过”是泸州当地方言,意思是“活着难受”。
当天晚上9点过,母亲打电话说,“父亲出去了,电话都没有带”。邱茗以为父亲出去打牌去了,“有时候,他喜欢跟周边邻居打点小牌”。10点过得知父亲还没有回来后,她和丈夫龚先生才赶紧四处寻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