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时间九月二十九日消息。人们常说养儿防老,就是希望能够在自己辛苦半辈子之后,身体素质慢慢变差,工作退休没有太多额外收入的时候,可以有一个至亲至爱的人在身边照顾你,替你分担,却没曾想到现实往往不如意。
陈秀春(61岁,射手座)
我患有高血压糖尿病关节炎等多种疾病。55岁退休以后一直在外面打工,直到去年满60岁,感觉身体实在吃不消才辞职,真正退休。
很多人都说退休是幸福生活的开始,对我却是噩梦的开始。除了收入大幅减少外,每天必须面对宅在家的儿子。儿子27岁了,大学毕业4年不上班,像寄生虫一样赖在家里,是我现在最大的心病。
儿子刚毕业那阵,我鼓励他出去找工作,也到处托熟人帮忙,他前后到好几家单位上过班,最久的一次也没干到一个月。他说他无法适应职场,只想呆在家里,还开了家网店,但没多久嫌麻烦也关了。有段时间听说别人炒股赚钱,又找我要钱说要去炒股,被我制止了。
之前我还在打工的时候,每个月给他2千元,是他的午餐以及零花钱。当时我早晨出门他还在睡觉,我晚上休息了他还在电脑前玩,眼不见为净。现在我天天在家,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,对他很鄙视很厌恶。他永远只有3个状态,要么躺在床上睡觉,要么窝在沙发上耍手机,要么在电脑前打游戏。成天不出门,越来越虚胖,越来越丑陋。他不出门上班,也不做任何家务事。如果我不做饭他就叫外卖或者泡方便面吃,衣服换了堆在床下,发臭了也不洗。我天天骂他,他装聋作哑。我恨他,也恨自己,痛骂自己生养了这么个废物。
本想养儿防老,谁知老了还要养儿,很绝望。我那些慢性病都需要长期服药控制,但我现在心情很糟,经常忘了吃药,身体越来越差。也许我眼睛闭了才能真正解脱。看到一起退休的同事朋友,上老年大学的上老年大学,出门旅游的出门旅游,都很幸福快乐。为什么我这么命苦?
卡在其中,问题无解
张娓:你说去年还在工作的时候,没觉得问题有现在这样严重?
陈秀春:是,我还在上班时平时和儿子见面少,就周末在一起时间多,也看不惯也吵,但没现在这样严重。现在是天天吵,每天吵很多次。
张娓:是你一个人吵还是他和你对吵?
陈秀春:基本上是我一个人在吵,他像个活死人,不吭声,顶多就是翻翻白眼。
张娓:你描述的这个情景,的确让人难受绝望。不仅是你难受绝望,我想他也一样。
陈秀春:有好几次半夜三更,我睡不着,听到他对着电脑在嚎叫,那个声音还是很恐怖。
张娓:你们都卡在难受和绝望里,并没有行动上的改变?
陈秀春:去年我气极了的时候,还咬牙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,推出门,把门反锁上。现在我身体越来越差,拉他推他的力气都没有,只能用嘴骂他了。
张娓:如此下去,你们都只会越来越无力,改变也会越来越难。
一半是仇敌,一半是帮凶
9月27日下午,我和陈秀春在人和医院附近的一家茶楼见面。她看起来衰老而憔悴,坐下来就抱怨儿子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灾星,让自己本该安享晚年的时候还如此遭罪。
陈秀春的抱怨绵延不绝,如果我不冒昧打断她,估计一个下午都说不完。我看着她黯淡的眼睛问道,你恨他吗?她点点头,说恨。我说如果抛开母子的血缘关系,你觉得你和他是什么关系?她说仇敌。我说面对仇敌,无非两种方式,要么离开,要么战斗。她摇摇头说,正因为血缘关系,我无法离开,想战斗又没有力气。
我说恕我直言,在我看来,如果抛开母子血缘关系,你和他的关系有一半是你说的仇敌,彼此折磨,还有一半是帮凶,互相成就。陈秀春的脸色立马大变,她提高声音,很生气地说,你是睁着眼睛说瞎话。我最痛恨最厌恶的就是他现在这个坐吃等死的样子,你的意思是我造成了他这个样子?我害儿子?害自己?天地良心,我在你眼里这样坏?你不理解我,不帮我也就算了,为什么还要责怪我冤枉我?
陈秀春一通发泄之后,才稍稍平静下来,沉默了一会她说,儿子从小性格内向,加上我一直只关心他的学习成绩,可能这导致他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差。这个我也很后悔。你因此责怪我,我可以接受。我说我没有权力责怪你,我也知道你很痛苦,很想改变现状,内心深处有对儿子放不下的爱与责任。过去已经过去,我们不妨先理清当下的两个事实——精神上,你在不停否定儿子,厌恶他,羞辱他,事实上协助他放弃尊严。物质上,你不停地给他支持,事实上帮助他持续这种生活。基于这两个当下事实而言,你是不是做了他的帮凶?
陈秀春的眼泪无声地流淌,她说那我该怎么办?我是他妈,总不能把他赶出家门,让他流浪街头,冻死饿死吧。我说如果他最终没有办法独立,只能流浪街头,今后你离开了这个世界,无论你有多么不愿意,他也只能接受自己的命运。陈秀春说所以我还不能让身体垮掉,还得坚持吃药活下去,我活着至少还有退休金领,还能让弱儿子有口饭吃。我说如果你坚持用这种方式爱儿子,只有一种结果,儿子更弱,你对他的恨更重。陈秀春点点头说,我知道,但有其他办法吗?如果能让他改变,我做什么都可以。
我摇摇头说,先不去要求他改变,而是你改变,改变对他的态度。在精神上不再羞辱他,而是鼓励他信任他,物质上不再支持他,让他去面对解决生活问题。如果做不到,至少要做到和他拉开距离。如果他的生活方式不是你喜欢和接受的,你不必去指责辱骂他,更不必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为他买单。与其两个人都卡在问题中,不如一个人先从问题中逃离出来,给另一个人解决问题的空间。
陈秀春说等身体好些了,我还是出去工作,最好是外地,离得远点,眼不见心不烦。我说逃不是一种好办法,你最终能逃到哪里去?不如硬下心划清界限,让他自食其力,自担风雨,一步步走向独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