举债办葬礼
无论在敬老院昏暗的房间里,还是在少人问津的医院病床上,张德样随时捧着播放机,重温那个他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刻,发出“嘿嘿嘿”的笑声。
那是他前年花了100多块钱买的,在敬老院平静得一眼望到头的日子里,他有时靠它听戏曲和评书解闷。
这次出活殡,张德样的心里也惦着一个检测的功能。“不出活殡,我怎么知道亲戚对我是啥心意?”
村里不是没有人理解他。一位本家的晚辈表示,自己能够理解,他想看看有没有人关心他。趁活着办事,看大家来不来,瞧不瞧得起他,确认大家对他的在意程度。
办寿宴的饭店老板,给张德样按最便宜的价格收费。
“人这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念想?人家的念想是为了儿女,他的念想是让自己看看死后什么样。花钱办了这个事,达到这个念想了,也算是没有白活。”这位老板说,之前没见他来店里吃过饭,他就是一个拾破烂的孤老头子,挣他的钱真不忍心。“他也就那么个念想,咱也帮帮他”。
然而,“检测”的结果还是让张德样的心里空了一块。
近亲里,包括姐姐、妹妹,还有他抱过扛过、看着长大的8个亲外甥,一个都没到场。
被问及外甥时,张德样一下子恼了。“我又没老婆又没孩子的,哪有什么亲人,还问什么问?”
外甥一个个结婚生子,张德样都去喝喜酒。“这不是亲人吗?我去花钱行礼,还不亲?但是出活殡那天一个都没来,我还提什么提?”
“我一点也不难过。”他大着嗓门说,“就权当是走路看不见湿了鞋!”
其实,他一直惦记着他们。在他家里的墙壁上,国家领导人和“十大元帅”画像下面,就挂着外甥、重外甥们的照片。
二哥张德条强调,亲戚们到了年节都会走动,这次不到场只是因为不支持他出活殡。
让张德样始终“感激”的是,敬老院去了十几位老人。他甚至希望在报纸上登出这些支持者的名字。
那天上午,老人们坐着张德样雇的汽车出发,中午吃完由张德样管饭的寿宴,再一起回来。61岁的王华平说,自己能理解张德样,“有两个钱,办这么一场,热闹热闹”,挺不错的。他记得,敬老院前几年死了一位老人,去世前一天通知亲人,一直找不到,第二天才被村里派人接走。
王华平说,自己不操那个心。“反正死后两眼一闭啥也不知道。怎么出殡都是别人的事。活着一天就是一天”。